作者 | 《财经》特派记者 金焱发自华盛顿 编辑 | 苏琦

银行系统的持续压力增加了人们对破坏性金融市场事件即将发生的担忧。

美联储当地时间5月8日发布报告显示，最近的一项调查发现，持续的通胀和随之而来的货币紧缩是美国经济面临的主要风险。在2022年11月和2021年11月的类似调查中，这也是人们最担心的问题。但银行业的动荡成为最新报告中强调的第二大风险，其次是美中关系紧张和商业房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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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报告中美联储警告称，尽管决策者采取了应对银行体系压力的行动，但对经济前景、信贷质量和流动性融资的担忧可能会导致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进一步收缩经济中的信贷供应。信贷供应急剧萎缩会推高企业和家庭的融资成本，这可能导致经济活动放缓。

信贷供应急剧萎缩会推高企业和家庭的融资成本。摄《财经》记者金焱

美联储同时发布了高级贷款专员意见调查报告（SLOOS），有65家美国国内银行和19家外国银行的美国分行和机构对该调查做出了回应。美联储每个季度都会对全美各地银行的高级贷款官员进行调查，以收集前一个季度的贷款供需信息。与以往相比，随着硅谷银行破产事件持续发酵，外界更希望获得信贷状况的线索。

从最新报告的结论看，形势不容乐观。受调查的主要银行贷款官员表示，与1月相比，近三个月他们收紧了信贷标准，同时贷款需求开始减少。银行表示，预计这一紧缩趋势将会持续一整年。其中一季度报告大中型公司商业和工业贷款需求减弱的银行所占比例升至55.6%，创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的最高水平。四季度这一比例为31.3%。

芝加哥联储行长古尔斯比Goolsbee当天也表示，在市场和商业环境中，信贷危机或至少是信贷紧缩正在出现。他表示，银行信贷已缩减了一段时间，他不知道是否会出现"全面的信贷危机"，但现在肯定是信贷紧缩，它将使经济放缓，并且美联储在制定货币政策时绝对应该将其考虑在内。

评级机构惠誉（Fitch Ratings）美国地区经济学负责人奥卢‧索诺拉（Olu Sonola）对《财经》记者表示，利率上升和信贷条件收紧已成为美国大多数州GDP放缓至疫情前水平的部分原因。其中，增长最强劲的州的特点是人口增长快，经济高度多样化。复苏最弱的州的特点是经济规模较小、多元化程度较低，且对旅游业和能源行业的敞口很大。2023 财年州的税收继续以健康的速度增长，但与前两年相比，收入增长普遍放缓的迹象很明显。

在过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美国已经有三家银行倒闭，硅谷银行最先倒闭，其后几周内，银行体系陷入动荡之中。美国监管当局公布了的调查报告认定，银行出事是个别事件，是由银行风险控制失误和监管后续行动缓慢所致。虽然监管部门认为银行倒闭事件发展不至于引起系统性风险，但人们越来越担心可能出现的"信贷紧缩"，即银行大幅提高贷款标准将抑制经济增长，可能会导致衰退。对贷款环境和潜在经济衰退的担忧已对地区性银行股重创，地区性银行股5月以来累计下跌了11%。

银行系统的持续压力增加了人们对破坏性金融市场事件即将发生的担忧。金融服务巨头DeVere集团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尼格尔·格林（Nigel Green）对《财经》记者表示，美联储是在应对通货膨胀方面由于广泛的不作为而失败了一次，是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中央银行的一个有严重后果的误判，现在美联储再次犯错，最近这次加息可能把世界最大经济体推入短期和长期衰退。这不仅对美国来说是个大问题，对全球经济也是如此。他解释说，美国金融体系内部的危机还未结束。在一连串的银行倒闭后，对更多的银行倒闭的担忧仍是重要且合理的。银行业危机造成的动荡导致银行信贷减少，收紧了家庭和企业的信贷条件。反过来，这将不可避免地导致经济活动和招聘放缓。

3月银行动荡以来，美国银行大手减持抵押按揭证券，净流出规模史无前例，为商业物业爆雷打下了伏笔。截至2022年四季度，美国商业地产（CRE）贷款（包括多户家庭抵押贷款）总额已达5.6万亿美元，在这一数额中，截至 2022年底，其中有2.8万亿美元贷款来自银行和储蓄机构。2.8万亿美元中有6270亿美元为业主商业地产抵押贷款，4680亿美元为收购、开发和建设项目（包括单户住宅开发）支持的贷款。减去以上两类贷款，美国有4.5万亿美元的未偿商业/多户抵押贷款，其中40%来自银行，约为1.7万亿美元。今年四季度开始进入还款高峰期，但是目前愿意续贷或做债券展期的银行少了很多。

高级贷款专员意见的受访者报告称，银行对商业和工业贷款的标准更严格，需求变得更为脆弱。所有形式的商业房地产贷款都有更严格的标准。对于家庭放贷需求，除政府资助企业（GSE）支持的贷款，所有住宅房地产贷款的贷款标准都更严格。此外，汽车和消费贷款需求疲软，信用卡需求基本没有变化。

最新调查包括三组特别问题：银行在过去一年中商业房地产贷款政策的变化；关于银行在一季度改变所有贷款类别标准的原因；以及银行对2023年剩余时间贷款标准变化的预期以及这些变化的原因。

对于第一组问题，银行报告称，在过去一年中，所有类别的商业房地产贷款都收紧了贷款政策，其中最常报告的变化与贷款利率相对于银行资金成本的利差扩大和贷款价值比降低有关。

对于第二组问题，银行列举了不太乐观或更不确定的经济前景、对风险的容忍度降低、抵押品价值恶化以及对银行融资成本和流动性状况的担忧。

对于第三组问题，银行报告称，预计将收紧所有贷款类别的标准。受访者最常将其贷款组合的信贷质量和客户抵押品价值的预期恶化、风险承受能力的降低以及对银行融资成本、银行流动性状况和存款外流的担忧作为预计在2023年剩余时间收紧贷款标准的原因。

美联储称，银行业对经济增长放缓的担忧可能导致贷款发放减少，进而引发经济加速下滑。报告指出，银行融资总体上保持相对稳定，但金融市场其他角落存在大量流动性风险。总体而言，美国国内银行流动性充裕，对短期批发融资的依赖有限，短期融资市场仍然存在结构性脆弱。优质和免税的货币市场基金，以及其他现金投资工具和稳定币，仍然容易受到挤兑冲击。寿险公司面临较高的流动性风险，因为风险性和非流动性资产所占比例仍然处于高位。